草稿:美佔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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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島,作為中國東北部一座歷史悠久的港口城市,因其優良的深水港和在山東半島扼守黃海的戰略位置,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前,青島經歷了德國和日本的長期佔領,這為其在戰後成為新的外國軍事力量關注點埋下了伏筆。二戰的結束在中國,尤其是在原日本佔領區,造成了權力真空。美國作為戰勝的同盟國之一,在塑造亞洲戰後秩序方面擁有顯著利益。當時的中華民國國民黨政府是國際承認的中國合法政府,但其在國內的統治權威受到中國共產黨的有力挑戰。因此,任何美國軍事力量的進駐,即便其最初宣稱的任務是中立的,例如遣返日本僑民和解除日軍武裝,都不可避免地會被置於支持國民黨政府、影響地區勢力均衡的背景下解讀。特別是考慮到美國對蘇聯在該地區影響力的制衡意圖,使得美國在青島的軍事存在從一開始就具有了濃厚的地緣政治色彩[1]。
從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到1949年中國共產黨解放青島前夕,美國軍事力量,主要包括美國海軍陸戰隊和美國海軍,在青島維持了近四年的軍事存在。這一時期的美國軍事任務具有多重性:代表同盟國接受日本投降,遣返日本和朝鮮的軍事及平民人員,向中國的國民黨政府提供支持,建立海軍基地,並在中國內戰爆發和冷戰初期的複雜國際格局中運作[2]。
1945年前的青島
[編輯]德國殖民時期(1897-1914年)
[編輯]1897年,德國強佔膠州灣,並將青島闢為租借地。在德佔時期,青島被建設成為一個重要的海軍基地,並進行了大規模的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包括港口、鐵路和現代化的市政系統,這為青島日後成為現代化港口城市奠定了基礎。
日本的兩次佔領(1914-1922年及1938-1945年)
[編輯]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日本於1914年取代德國佔領青島。戰後,經華盛頓會議,青島於1922年歸還中國。1938年,在全面侵華戰爭中,日本再次佔領青島,直至1945年日本投降。近半個世紀的外國(德國、日本)殖民統治深刻地塑造了青島的經濟、基礎設施和社會結構。雖然日本佔領的結束會受到普遍歡迎,但鑑於歷史上關於治外法權和外國統治的經驗,另一支外國軍隊(美國)的到來,可能會讓部分當地民眾抱持審慎態度。這種歷史背景或許可以解釋美軍最初抵達時受歡迎(如釋重負)的現象[3],但也為後來反外國干涉和民族主義情緒的滋長提供了土壤。
美國海軍的早期興趣
[編輯]在1930年代,美國海軍亞洲艦隊就曾將青島作為其停泊港口之一,顯示出美國對該港口戰略價值的早期認知和興趣。
美軍進駐與「圍攻行動」
[編輯]二戰後盟軍在華北的計劃
[編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盟軍制定了針對華北日佔區的計劃。美國海軍陸戰隊第三兩棲軍(III Amphibious Corps, IIIAC)被指派執行在華北的行動[4]。初步計劃包括派遣海軍陸戰隊第一師進駐河北省,海軍陸戰隊第六師進駐山東省青島地區[2]。
「圍攻行動」(Operation Beleaguer)的目標(1945-1949年)
[編輯]「圍攻行動」是美軍在華北軍事存在的代號,其主要目標包括:
- 代表中國中央(國民黨)政府接受日本軍隊投降,並監督從華北遣返超過60萬日本和朝鮮的軍事人員及平民[2]。
- 協助蔣介石領導的國民黨政府在原日佔區重新建立統治[2]。
- 保護美國公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4]。
- 嘗試調解國民黨與共產黨之間的和平,但最終未能成功。 根據指令,美軍在中國內爭中應保持中立,僅在受到攻擊時方可交戰。然而,「圍攻行動」中既包含如遣返日僑這類中立性任務,也包含協助國民黨政府收復失土這類具有明顯政治傾向的任務。當時,國民黨與共產黨為爭奪領土控制權已處於衝突或准衝突狀態[5]。協助國民黨政府重掌控制權直接妨礙了共產黨的戰略目標,並被共產黨視為偏袒行為。因此,儘管美軍奉命在戰鬥中保持中立(除非首先受到攻擊),其支持國民黨政府收復失土的存在和使命本身,就使得與共產黨軍隊的摩擦幾乎不可避免,並從根本上削弱了任何關於美國在更廣泛的內戰中保持真正中立的觀感。這為日後的摩擦和美國干涉主義的指責埋下了伏筆[6]。
初期登陸與接待
[編輯]海軍陸戰隊第六師,由萊繆爾·謝潑德少將(Major General Lemuel C. Shepherd Jr.)指揮,負責青島及煙臺地區的任務[2]。由於煙臺已有共產黨軍隊活動,原定在該地的登陸計劃被修改,部隊被重新部署至青島[7]。1945年10月9日,美國海軍陸戰隊第六師在青島登陸,至10月11日至12日,約2.7萬名美軍相繼在青島碼頭登陸[1]。美軍在華北部分地區的最初登陸(如天津)受到了當地民眾的熱烈歡迎,這可能反映了民眾對日本佔領結束的普遍喜悅[3]。
日期 | 事件 | 相關文獻 |
---|---|---|
1945年10月 | 美國海軍陸戰隊第六師登陸青島 | [8] |
1945年10月11日 | 美國第七艦隊運送第六師登陸;中華民國海軍訓練處(CNTC)成立 | [8] |
1945年10月25日 | 在青島跑馬廳,日軍向中美軍隊投降 | [2] |
1946年3月31日 | 海軍陸戰隊第六師解散,駐青島部隊縮編為加強旅 | [2] |
1946年11月 | 據報蔣介石與美國簽訂《青島海軍基地秘密協定》,被指允許美軍長期霸佔青島 | [2] |
1947年5月1日 | 美國海軍陸戰隊西太平洋艦隊(FMFWesPac)在青島成立 | [2] |
1947年6月 | 美國修理艦「拯救者號」(USS Deliver, ARS-23)在青島附近遭炮擊 | [8] |
1947年8月 | 為搜救一名失事的海軍陸戰隊飛行員,美軍在青島附近與不明身份武裝人員交火 | [8] |
1947年12月 | 一名海軍陸戰隊員在基地外被打死,另有四人被俘 | [8] |
1949年2月 | 美國海軍陸戰隊駐青島航空設施解散 | [2] |
1949年5月初 | 部分海軍陸戰隊單位撤離 | [2] |
1949年5月25日 | 第七艦隊駛離青島;最後一支海軍陸戰隊單位(第七陸戰團C連)撤離 | [8] |
1949年6月2日 | 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青島 | [2] |
美國海軍陸戰隊在青島(1945-1949年)
[編輯]海軍陸戰隊第六師的部署
[編輯]海軍陸戰隊第六師於1945年10月抵達青島,由萊繆爾·謝潑德少將指揮。該師的最初任務是明確的:接受日本投降並執行遣返任務[2]。
日軍投降儀式(1945年10月25日)
[編輯]約1萬名日軍在青島跑馬廳(今匯泉廣場)正式向中美軍隊投降[2]。投降儀式由謝潑德少將和國民黨將領陳寶倉(亦有記載為陳中將)共同主持[7]。
駐防任務與安全行動
[編輯]海軍陸戰隊的初期任務包括解除日軍武裝、供給和遣返日俘日僑。同時,他們還負責美國海軍設施和港口的安全[2]。一項重要但危險的任務是守衛關鍵基礎設施,特別是鐵路線。由於共產黨武裝的破壞和襲擊,這項任務變得尤為艱巨,「沽源事件」和「安平事件」即是例證。
與中國共產黨武裝的互動
[編輯]謝潑德將軍堅決拒絕了共產黨方面提出的聯合行動以消滅日偽殘餘勢力以及共產黨武裝進入青島的提議[4]。隨着共產黨在山東省內影響力的擴大,美軍與共產黨武裝之間的摩擦和敵對遭遇日益頻繁。這些事件包括海軍陸戰隊員被俘後獲釋,以及對海軍陸戰隊守衛陣地(如新河彈藥庫)的襲擊。
海軍陸戰隊指揮結構的演變
[編輯]1946年3月31日,海軍陸戰隊第六師正式解散,駐青島的指揮單位縮編為一個加強旅(海軍陸戰隊第三旅)。1947年5月,海軍陸戰隊西太平洋部隊(Fleet Marine Force, Western Pacific, FMFWesPac)在青島成立總部,負責保護美國海軍在當地的訓練任務和美國公民的安全。FMFWesPac的主要單位包括:總部與勤務營、第四陸戰團第三營、第一陸戰團第二營、第十二勤務營以及FMFWesPac航空隊(下轄VMF-211戰鬥機中隊和VMR-153運輸機中隊)。指揮官先後為奧馬爾·T·普法伊費爾準將(Brig. Gen. Omar T. Pfeiffer)和傑拉爾德·C·托馬斯將軍(Gen. Gerald C. Thomas)。
海軍陸戰隊航空單位與設施
[編輯]美國海軍陸戰隊第一航空聯隊的部分單位被部署到青島、天津和北平的機場[3]。青島附近的滄口機場由第六偵察連確保安全,供VMO-6觀察機中隊、MAGS-25和MAGS-32航空大隊使用。海軍陸戰隊的營房包括山東大學校園(部分)、太平路上的匯泉王朝大飯店(原大飯店群)、俾斯麥兵營(原德軍兵營)、伊爾蒂斯兵營(原德軍兵營),以及後期的廣西路一號海軍兵營。此外,還設立了謝潑德俱樂部(軍官俱樂部)和士兵俱樂部等娛樂設施[2]。
随着中国内战的加剧,国民党政府的控制力日渐式微,青岛周边的安全环境持续恶化。海军陆战队第六师缩编为旅,其后成立的FMFWesPac的主要任务转为保护海军资产和美国公民,这标志着其角色从广泛的区域稳定任务转向更为集中的防御姿态。与共产党武装的冲突增多,这并非谢泼德将军最初设想的“和平”使命的一部分,反而成为后期驻扎的主要特征。这种演变显示了美国军方在应对当地不可预见现实时的调整,在这些现实中,战后责任与卷入内战之间的界限日益模糊。许多海军陆战队员感到他们的角色正在转变为支持蒋介石政权。海军陆战队在青岛的使命从战后稳定角色转变为在日益敌对的环境中执行驻军任务,这反映了美国整体对华政策从盟友合作向应对中国内战复杂局面的转变。
美國海軍第七艦隊與青島
[編輯]青島作為關鍵海軍基地
[編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國民黨政府允許青島成為美國海軍西太平洋艦隊的總部所在地[9]。到1946年,青島被視為美國第七艦隊在中國的主要停泊港[8]。第七艦隊總部最初由托馬斯·金凱德海軍上將(Admiral Thomas C. Kinkaid)設在上海,後遷至青島,最終於1948年底遷往菲律賓。
中華民國海軍訓練處(CNTC)的建立與運作
[編輯]1945年10月海軍陸戰隊登陸後不久,由丹尼爾·巴比海軍中將(Vice Admiral Daniel E. Barbey)在青島建立了中華民國海軍訓練處。其任務是訓練國民黨海軍人員操作由美國移交給中國海軍的艦艇,包括登陸艦(LSTs)等。至1948年初,已有超過3000名國民黨官兵在此畢業[8]。美國方面提供海軍勤務、訓練、設計和技術諮詢,並轉交艦船及相關物資。由於當時國共仍在進行和平談判,且美國顧問人員缺乏合法依據,這項工作最初是秘密進行的。
主要海軍指揮官與艦隊活動
[編輯]- 托馬斯·金凱德海軍上將(Admiral Thomas C. Kinkaid): 第七艦隊司令,負責初期向華北運送部隊的行動[4]。
- 丹尼爾·巴比海軍中將(Vice Admiral Daniel E. Barbey): 做出關鍵的登陸決策(如選擇青島而非煙臺作為陸戰隊登陸點),建立了中華民國海軍訓練處,後指揮第七艦隊[8]。
- 查爾斯·庫克海軍上將(Admiral Charles M. Cooke Jr.): 指揮第七艦隊(後改稱美國海軍西太平洋部隊);曾主張增加在青島的海軍陸戰隊兵力以抗衡蘇聯在旅順的勢力,但其建議未被採納[8]。
- 奧斯卡·貝哲海軍中將(Vice Admiral Oscar C. Badger): 接替庫克;同樣認為應保留青島基地,並提議建立美中國民黨聯合防禦部隊,亦遭拒絕。他負責了最終的撤離行動。 艦隊的活動包括訓練、艦船移交、管理機場以及展示軍事實力[8]。
海軍設施
[編輯]海軍設施位於青島市區西北部,由海軍陸戰隊提供安全保障。通常包括一艘指揮艦/旗艦和一艘醫院船(如「埃斯蒂斯號」USS Estes,「慈悲號」USS Repose)。碼頭和倉庫對海軍行動至關重要。此外還設有海軍軍官俱樂部和宿舍[10]。
在青岛建立并大力投入中华民国海军训练处,代表了美国对国民党军事力量的一种更深层次、更结构化的支持,超越了战后初期的紧急需求。这一举措旨在为国民党海军建立长期能力,表明美国对一个由国民党控制、能够投射(尽管有限的)海军力量并在西太平洋地区扮演伙伴角色的中国抱有战略兴趣。训练处不仅仅是短期培训,更是为了让中国水兵能够操作移交的美国海军舰艇,这意味着海军能力的转移。超过3000名人员接受了培训,显示了投入的巨大努力。库克上将主张保留青岛以对抗苏联在旅顺的影响,这揭示了海军存在背后的战略考量。美国在海军组织、人事、通讯和补给方面提供了广泛的咨询,并协助管理船坞。这种程度的参与表明,美国希望在国民党中培养一个友好且具备一定能力的海军伙伴,这符合更广泛的冷战遏制战略,尽管这些长期目标最终因国民党在大陆的失败而落空。其初期运作的保密性 也凸显了在国共和平谈判期间此事的战略敏感性。
指揮層級/單位 | 主要指揮官 |
---|---|
總體指揮(「圍攻行動」/中國戰區) | 阿爾伯特·魏德邁陸軍中將(中國戰區總司令)、凱勒·羅基海軍陸戰隊少將(第三兩棲軍軍長) |
美國海軍陸戰隊(青島) | |
第六師 | 萊繆爾·謝潑德少將 (1945年10月 - 1945年12月)、阿奇博爾德·霍華德少將 (1945年12月 - 1946年4月) |
第三陸戰旅 | 威廉·T·克萊門特準將 (自1946年4月起) |
西太平洋艦隊陸戰隊 (FMFWesPac) | 奧馬爾·T·普法伊費爾準將 (1947年5月-7月)、傑拉爾德·C·托馬斯將軍 (1947年7月 - 1949年3月) |
美國海軍(第七艦隊/西太平洋艦隊 - 青島相關) | |
第七艦隊司令 (初期) | 托馬斯·金凱德上將 |
第七艦隊司令;中華民國海軍訓練處創辦人 | 丹尼爾·巴比中將 |
第七艦隊司令/美國海軍西太平洋部隊司令 | 查爾斯·庫克上將 |
第七特遣艦隊/第七艦隊司令 | 奧斯卡·貝哲中將 |
美國與國民黨政府的關係
[編輯]國民黨政府的同意與美國在青島的支持
[編輯]蔣介石領導的國民黨政府允許美國在青島及華北其他地區駐軍,美軍自1945年至1949年在青島盤踞達四年之久。美軍的存在直接協助了蔣介石在內戰中的戰略部署。美國為國民黨軍隊收復失土和控制膠濟鐵路等關鍵交通線提供了運輸和護航支持[1]。
《青島海軍基地秘密協定》(1946年11月)
[編輯]據記載,1946年11月,國民黨政府與美國簽訂了一項允許美國長期使用青島作為海軍基地的「秘密協定」,此舉被一些歷史記述稱為美軍得以「長期霸佔青島作為軍港」。此協定正式承認了美軍在青島的駐紮,並鞏固了青島作為美國在遠東主要海軍基地的角色。當時有美聯社報道稱,該協定暗示一旦發生戰爭,中美將共同使用青島基地。儘管關於此「秘密協定」的具體原始文件在現有材料中闕如,但其存在及大致意圖已被多次提及。而1946年11月正式簽署的《中美友好通商航海條約》以及同年4月草擬的《美國軍事顧問團駐華協定草案》則為更廣泛的中美軍事合作提供了框架。該《中美友好通商航海條約》因其條款被認為嚴重損害中國主權,例如允許兩國國民在對方國家居住、旅行、從事貿易,兩國公司享有同等待遇,共同管理領水等,而被當時的《解放日報》稱為「歷史上最可恥的賣國條約」[11]。
美國駐華軍事顧問團(USMAGC)
[編輯]應中國政府請求,美國成立了駐華軍事顧問團,以協助中國發展現代化武裝力量。其中的海軍顧問團在青島尤為活躍,協助中華民國海軍訓練處的運作,改組中國海軍,並為接收美國艦艇的船員提供培訓[12]。根據1946年4月的協定草案,美國軍事人員將繼續遵守美國法規,不對中華民國政府負責,美國軍事法庭對在華美軍人員的犯罪行為擁有專屬管轄權,除非美方放棄。這一規定實際上賦予了美軍人員治外法權,進一步引發了對中國主權的擔憂[13]。
美國政策與支持的限度
[編輯]美國當時的對華政策是支持國民黨政府作為唯一合法政權,但由於國民黨政府行政效率低下、腐敗叢生以及缺乏改革,美國的支持有所保留[5]。美國試圖避免深度捲入或為國民黨政府的命運承擔責任,擔心此舉會有損中國主權並過度消耗美國資源。儘管通過《1948年援華法案》等提供了援助,但美國始終對國民黨政府有效利用援助的能力存有疑慮[12]。
《青岛海军基地秘密协定》代表了美国对国民党政府在特定战略地点承诺的显著(尽管是秘密的)深化,这与美国更广泛、更谨慎的公开政策立场——即有限援助和避免直接干预中国内战——形成对比。美国公开的对华政策强调有限的援助和咨询,并避免为国民党政府的军事努力或内部事务承担直接责任。而一项关于海军基地的“秘密协定” 则暗示了一种比公开承认的更为稳固、可能更长期的军事立足点和更紧密的安全关系,甚至被指为“长期霸占”。保密本身就表明,美国意识到这样的协定在中国国内(由于主权关切)和国际上(鉴于内战背景)都可能引发争议。这项针对青岛这一重要战略港口的特定协议,表明了其在美国海军规划者眼中的高度价值,可能被视为在西太平洋的前进基地和对抗苏联影响的据点。这种公开谨慎与秘密战略安排并存的双重性,反映了美国决策者面临的复杂压力:既要支持一个反共盟友,又要管理国内外观感,同时在一个动荡地区确保美国的战略利益。
更廣闊的地緣政治圖景
[編輯]日益升級的中國內戰
[編輯]美國在青島的軍事存在和行動,正值國民黨與共產黨之間的內戰全面爆發並愈演愈烈之際。在此期間,國民黨政府的軍事地位持續惡化[12]。美國方面(如馬歇爾使華)試圖調解國共爭端的努力均以失敗告終。
青島在早期冷戰格局中的地位
[編輯]美國對青島的戰略興趣,部分原因在於將其視為制衡蘇聯在中國東北(如旅順港和大連)勢力和影響的一個重要棋子[1]。美國的軍事任務因既要向蘇聯和中國共產黨展示實力,又要避免直接衝突而變得複雜化[8]。
國際觀感與美國外交政策
[編輯]美國試圖支持蔣介石政府,同時避免直接捲入中國內部衝突——這被形容為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8]。關於「失去中國」的憂慮,在美國國內政治和政策考量中佔據了重要分量[5]。
无论美国官方任务的具体、有限性质如何,其在青岛的军事存在都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外国干涉中国内战的象征,损害了美国的外交努力,并助长了反美情绪。美国在内战期间以军事力量实际存在于中国。其任务的一个关键部分是支持国民党政府。在内部冲突中,对一方的支持本身就被另一方视为敌对行为,中国共产党无疑是这样看待的。这种偏袒的观感,加上历史上对外国干涉的敏感以及涉及美军人员的事件,导致了反美情绪的增长。因此,即使美国的一些行动是善意的(例如遣返日侨的人道主义方面),在内战期间支持国民党政府的整体存在,不可避免地使美国在许多中国人眼中,特别是共产党支持者和警惕外国影响的民族主义者眼中,扮演了干涉者的角色。
美國軍事存在下的社會生活
[編輯]對青島地方治理與行政的影響
[編輯]儘管青島由國民黨政府管理,但美國龐大的軍事存在,包括第七艦隊總部和海軍基地,必然要求與地方行政當局密切協調,並可能對地方行政優先事項(尤其是在安全和支持美軍後勤方面)施加相當大的影響。據稱的《青島海軍基地秘密協定》 暗示了美國在特定區域內擁有行動授權的正式框架,這可能影響了地方司法管轄權。美國駐華軍事顧問團的協定草案則明確規定了美國對其軍事人員犯罪行為的專屬管轄權,中國當局僅在美國放棄管轄權後方可介入[13],這是主權方面的一個重要問題,強化了其存在的「佔領」色彩。
社會經濟效應
[編輯]大量美軍人員的湧入和海軍行動無疑對當地經濟產生了影響,例如對本地商品和服務的需求增加、就業機會的出現,以及通貨膨脹的壓力。儘管缺乏關於青島的具體數據,但戰後中國普遍的狀況是饑荒、流離失所和惡性通貨膨脹[14]。美國提供的援助,包括以銀元支付部分軍餉,旨在穩定國民黨控制區的部分經濟並提振士氣,但由於危機規模巨大和國民黨政府管理不善,其總體效果有限[15]。青島市內出現了美式酒吧和俱樂部,表明存在一個服務於美軍的消費經濟。弗雷德曼(Fredman)等學者的研究指出,美國在華軍事存在的更廣泛經濟影響包括權力不對等如何滲透到互動之中,以及地方對美軍人員的怨恨如何被共產黨所利用。
美軍人員行為不當與社會衝突
[編輯]美軍初到華北一些地區時,曾受到因日本佔領結束而感到寬慰的中國平民的熱烈歡迎[3]。然而,長期的駐紮、部分美軍人員的行為不當以及內戰的背景,導致了嚴重的摩擦和負面觀感。有記錄顯示,駐華美軍人員中發生了諸如酗酒、賭博、追逐女性、非法販賣政府財產、魯莽駕駛致人死傷、侮辱和冒犯中國女性等行為[16]。美軍士兵在街頭鬥毆、毆打中國勞工、駕車撞人撞車、襲擊中國婦女以及與當地警察衝突的事件也時有發生[6]。根據《青島市志》的統計,從1946年到1949年初,駐青美軍製造的各類案件(包括強姦婦女、槍擊市民等)達373起。例如,據稱1946年在滄口機場附近發現了7具被姦殺的中國女性屍體;1948年美軍輪姦中國婦女的事件也頻頻發生,有的受害者甚至僅得到20元「安慰金」作為賠償。這些行為不僅限於個別事件,而被一些觀察者認為是美國在華軍事存在的普遍問題,反映了權力不對等和某種程度的殖民心態[16]。美國軍事力量在法律、文化、經濟、政治和性方面對中國產生的影響,形成了一些反覆出現的行為模式。
地方反應:反美情緒與抗議活動
[編輯]青島地方檔案提及了「反對美軍駐紮青島的鬥爭」。1946年12月發生在北平的「沈崇事件」(一名女大學生被美軍強姦)極大地煽動了遍及全中國的反美抗議活動,要求美軍撤出中國[16]。抗議活動也與更廣泛的中國主權問題、美國在內戰中支持國民黨以及美軍人員不當行為的事件相關聯。共產黨宣傳人員有效地將個別不當行為事件與對美國干涉主義和國民黨屈從的更廣泛批評聯繫起來[6]。到1947年底,反美情緒高漲[17]。
美军人员与中国当地民众之间关系的恶化,因一些引人注目的事件和内战背景而加剧,为中国共产党提供了有力的宣传材料,并通过将国民党政府与日益不受欢迎的外国军事存在相联系,严重削弱了国民党政府的合法性。美军最初的进驻是为了执行遣返日军等任务,这在初期可能被正面看待。然而,美军人员的不当行为事件制造了摩擦和怨恨。美国在内战中对国民党的支持使美军的存在政治化。中国共产党有效地利用这些事件以及美军与国民党的结盟进行宣传,将国民党描绘成外国帝国主义的傀儡,将美国描绘成压迫力量。像“沈崇事件”这样的高调案件(尽管并非发生在青岛)激化了全国性的学生抗议和反美情绪,营造了对美国驻军和允许其存在的国民党政府均不友好的氛围。这种民众支持的流失,因社会互动和不公正感而加剧,导致国民党失去了“民心”,这在内战中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青岛档案中提及的“反对美军驻扎青岛的斗争” 是这种地方影响的直接证据。这种社会动态成为更广泛的政治和军事斗争中一个无形但至关重要的因素。
美軍撤離(1949年)
[編輯]導致撤離的因素
[編輯]國民黨軍隊的迅速軍事衰落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解放軍在全國範圍內的重大進展,是導致美軍撤離的主要因素[12]。美國評估認為,國民黨政府正在走向失敗,實現美國政治目標(一個統一、民主、由國民黨領導的中國)的代價已超出其價值[18]。由於敵對行動和日益高漲的反美情緒,美軍在華北的處境日益艱難[17]。美國希望避免直接、大規模捲入中國內戰,並儘量減少對美國聲望的損害[18]。
撤離的審議與計劃
[編輯]至1947年底,美國已開始制定緊急撤退計劃。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的文件(NSC 114/1, 114/2, 114/3)概述了在國民黨政府的海軍訓練處遷離後從青島撤軍的決定,並擱置了在當地進一步訓練國民黨海軍的計劃。美國曾考慮過多種方案,包括保衛青島或摧毀設施,但最終選擇了撤離[1]。
撤離過程與時間線
[編輯]由於美方不願完全撤出中國並對政局變化抱有殘存希望,最終撤離時間從1948年底推遲至1949年中期[17]。美國海軍陸戰隊駐青島航空設施於1949年2月解散。隨着人民解放軍向青島推進(1949年5月3日發起青即戰役),撤離進程加快。非戰鬥人員和設施被轉移至艦船上[1]。1949年5月25日,第七艦隊駛離青島。最後一支海軍陸戰隊單位,即FMFWesPac下轄的第七陸戰團C連,約於1949年5月25日至6月1日間撤離青島[7]。1949年6月2日,人民解放軍進入並控制青島[2]。FMFWesPac已於1949年3月正式解散,其最後人員於同年5月抵達美國[19]。
美国从青岛的撤离是一次精心管理的撤退,旨在挽回美国的声望并避免与挺进的人民解放军发生直接冲突,而非突然的放弃。美国在青岛投入了大量资源,将其建设为海军基地和训练中心。一次无序的撤退或被解放军驱逐,都将对美国的声望造成重大打击。分阶段撤离,包括将人员和设施转移到离岸舰艇上,以及国家安全委员会文件中披露的审议过程,都表明这是一个有计划的(尽管是被动的)过程。美国甚至一度增加了在当地的海军部署,以制造强势印象,阻止解放军过早发动攻击。最终的撤离发生在人民解放军全面接管城市前夕,这标志着一次经过计算的撤出,而非溃败。这与随着中国共产党在大陆的胜利日益明朗,美国从中国大陆脱身的更广泛政策是一致的。这反映了美国对国民党在大陆失败这一现实的务实接受。
歷史意義與遺產
[編輯]對美國在青島存在的評估
[編輯]美國在青島的軍事存在是二戰盟友關係向冷戰對抗過渡以及中國內戰動盪時期的一個複雜縮影。儘管美軍在青島的任務有其特定目標,如遣返日僑和海軍訓練,但它不可避免地與國民黨同共產黨的鬥爭聯繫在一起,其存在的性質也因《青島海軍基地秘密協定》及美軍人員的行為而蒙上陰影,並被部分民眾視為一種侵犯主權的佔領。這一存在最終未能阻止國民黨在山東乃至整個中國大陸的失敗。
對中美關係的影響
[編輯]這一時期的事件加劇了美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之間歷史敍事的差異和不信任感。「失去中國」成為美國國內政治中的一個重要議題[20]。包括青島在內的華北經歷,為美國決策者應對亞洲共產主義運動提供了早期的經驗教訓(或誤讀)[8]。
青島在歷史上的地位
[編輯]1945至1949年的這段時期標誌着青島漫長的外國軍事存在史的終結。此後,青島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北海艦隊的重要基地[9]。
學術視角
[編輯]張維縝的著作《鶚過留痕:戰後駐青島美軍的歷史考察(1945-1949)》等學術研究為理解這一時期提供了重要視角,其重點關注了駐青島美軍的情況[21]。弗雷德曼的研究也對更廣泛的中美軍事互動及其影響提供了見解。
美国在1945至1949年间于青岛的经历,可以被视为一个早期且深刻的案例,揭示了外国势力在复杂内部冲突中进行干预所固有的挑战,尤其是在支持一个合法性和能力日益减弱的派别之时。美国带着多重目标进入青岛,其中一些是中立的,另一些则带有党派色彩。美国所支持的国民党政府饱受内部弱点(腐败、低效、民众支持度下降)的困扰。而其对手中国共产党则拥有高度的积极性、严密的组织,并善于利用民族主义情绪和国民党的弱点。尽管有美国的援助和驻军,国民党的处境依然恶化,最终导致美国在承认现实变化后撤军。美国在平衡其战略利益(对抗共产主义/苏联影响)与更深介入的风险及不干涉主权事务原则之间举步维艰。这种支持困境中的当权者对抗意志坚决的叛乱力量、应对当地政治复杂性,并最终面临关于承诺和撤退的艰难抉择的模式,在冷战期间以各种形式反复出现(例如越南战争)。因此,青岛事件提供了宝贵的历史借鉴和教训,预示了美国在后来冷战干预中所面临的许多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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